第49回 寄兵诗孔范再遣书,战延州五牙破水寨

陈后主迟迟不来早朝,急坏了老将萧摩诃,萧摩诃命小太监再去奏报天子,否则就以死相谏。

这一怒,使得众武将十分支持,大将鲁广达也站了出来:“我与萧将军同去。”接着任忠、樊猛、樊毅等人纷纷站出,裴蕴也夹在众人之中,站了过去。

小太监一看事到这般地步,也无可奈何只得回去再报陈后主。

陈后主已有数日不曾早朝,此时正懒在**,陪着美人张丽华亲昵缠绵,小太监匆匆回到殿内,奏道:“启奏皇上,萧摩诃带众武将请皇上早朝。”

“不是说休朝一日吗?”

“文官之中无人言语,只是武将纷纷要冒死进谏,听说峡口失守了。”

张丽华用玉腕搂主陈后主,娇滴滴的说道:“陛下不是说好要陪臣妾么。”

“唉。”陈后主叹了一声,拉开张丽华手腕:“这些个将军,一点不让朕安宁,来人呐,给朕更衣。”

陈后主磨蹭半天才来到洪恩殿,满脸无精打采,打着哈欠走上丹陛,百官到齐,上殿朝拜。陈后主硬抬着眼皮问道:“朕已听说峡口失守,各位爱卿还有什么要奏禀的么?”

江总、孔范几个人本来就不打算奏报此事,只见大将军萧摩诃奏道:“启奏陛下,荆州刺史陈慧纪来报,西陵峡口失手,务必请陛下增拨钱粮,支援前敌。”

陈后主就问沈客卿:“国中是否还有钱粮资助?”

沈客卿道:“如今修建宫舍,营建宗庙,还有后宫娘娘们的开支,都需要银子填补,哪里有钱支援前敌呀?”

萧摩诃道:“隋军水师从巴东一路东进,意在与汉口的隋兵会和,陈慧纪将军在峡口拼死阻击,如今峡口失手,那么必然截断江面,东西无法声援。陛下应速派水军,帮助陈慧纪夺回峡口。”

沈客卿和江总都是文人,并不知晓这些战法,江总言道:“臣以为峡口失守,不是增援不足,而是陛下的励兵诗歌,将士没有认真传唱。”

陈后主是个文弱之辈,尤其对诗歌最为喜爱,便言道:“朕也是觉得应该再写诗歌,激励将士。”

此言一出,朝上武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敢怒不敢言。江总又说道:“上次是微臣写的诗歌,这次不如请孔相国作诗。”

“好,好。”陈后主连声称道:“就请孔相国作诗,激励将士。”

孔范虽不懂兵法战事,但对诗歌是尤其在行,孔范即刻命人准备了笔墨,出手就来,写下一首新诗:

刀兵相见一水间,六军忠心映陛丹。

恶浪枉费赤壁下,波涛断送肥水前。

高歌猛攻英豪入,得胜衣锦凯歌还。

壮志凌云今犹在,忠君报国更昂然。

江总、施文庆、沈客卿一看此诗,连声称妙。众武将脸色难堪,大将军任忠忍不住,站出奏道:“陛下前番遣书励兵,不仅未能获胜,反到是丢了峡口。如今又遣书励兵,有何用处?”

陈后主答不上来,孔范帮着说道:“任将军多虑了,前番只有一首诗歌,将士传唱不广,此番有两首诗歌,将士必能高歌猛进,大破隋军,险要之地,传唱两首战歌,便是双保险。”

“好个双保险,朕无忧矣。”

陈后主一味迷信诗歌励兵,不听武将劝告。朝中的武将只能摇着脑袋,失望退朝。

在满朝文武之中,有数名梁国的降臣,其中就有萧瓛与萧珣兄弟二人。二人归顺陈国以来,好歹也是得了陈后主的优待,依旧保持富贵,在朝为官。

萧珣退了朝正往外走,忽然后面有人喊道:“萧大人留步。”萧珣转身一看,正是直阁将军裴蕴,裴蕴叫住萧珣,“裴将军有何要事?”

二人随走随聊,裴蕴道:“我有一封书信,交予大人。”

言罢,裴蕴随手拿出一封书信,塞给萧珣,萧珣赶忙收起,问道:“不知这是何人所托?”

“江北亲友。”

萧珣闻听此言,心中有些纳闷,左顾右看,四下无人,便问道:“哪里得来的?”

“多说无益,大人一看便知。”

言罢,裴蕴拂袖离去,萧珣趁着无人,打开书信,细细一读,便是一首诗:

归山久做隐僧居,

降下夜色养身躯。

免得凡人扰佳梦,

罪在偷吃酒肉鱼。

读来读去,一看每句诗头四字,这才发觉是“归降免罪”,再看下面的落款“美娘”,萧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萧珺传递的密信。萧珣这才暗想,姐姐传递此信,必是有意招降自己。

萧珣暗想陈后主只知道吟诗作赋,岂是隋军的对手,早晚都要准备后路,正好姐姐萧珺在隋国是晋王妃,便思量着如何投降大隋。

……

果不其然,陈后主的这第二封增援信,一路送到荆州大营。陈慧纪再次打开信件一看又是一封书信,书信上依旧是首诗歌。

陈慧纪瘫坐在太师椅上,副将顾觉一看陈慧纪脸色,再看此诗,摇了摇头道:“将军,早作打算吧。”

两位将军尴尬之余,忽然有人跑来,正是死守延洲的副将吕忠肃,这吕忠肃跌跌撞撞,身上还有不少血渍,一见陈慧纪便哭诉道:“将军延洲失守,杨素即将东进。”

顾觉问道:“延州江面并未结冰,怎能再次失守?”

“隋军造了五牙战船,高约数丈,上有拍石机,用拍杆将巨石抛向水寨,寨台击垮,战船砸穿,难以抵挡。”

顾觉转身对陈慧纪言道:“大将军快快增援京师吧。杨素突破水寨,必然一路东进,占据汉口,截断长江,等到那时,长江东西不能互援,大事休矣。”

陈慧纪长叹一声,两眼依稀,沮丧言道:“我力求寸土不失,奈何朝中奸臣当道,眼下之际,只能丢车保帅,先救建康。”陈慧纪强打精神,传下将令:“传令三军,收拾粮草辎重,登船东进,放弃荆州,驰援建康。”

驻守荆州的三万水军,将战船六百艘、渡船三百余艘,全部装满粮草辎重,不能带走的笨重物资,一概烧毁,大军浩浩****沿江东渡,驰援建康。

南岸的陈军舍弃荆州,去往建康增援,消息传到北岸,刘仁恩大喜,立刻找到杨素,言道:“方才前方来报,陈慧纪已率兵东进,增援建康,舍弃荆州,可趁此收复荆州。”

杨素道:“此时万万不可收这空城。”

“为何不可?”

“秦王杨俊已在汉口设下拦截,倘若我等取了荆州,陈慧纪没了退路,便会猛攻汉口,一旦击破,陈军三万水师到了建康,晋王殿下便难以攻取建康。”刘仁恩这才明白,便与杨素等人依旧在荆北待命。

果然不出杨素所料,秦王杨俊得知陈慧纪准备过汉口,增援建康,立刻传令汉口所有水军,拼死拦截陈朝援军。陈慧纪久攻不下,周边又无大港,容不下千艘船只,只得败退返回荆州。这才是:

五牙战船显神威,苦教陈兵吃尽亏。

长江已是两截断,只待建康重重围。

此时,赶了多日的路,大太监王文同回到京城,急匆匆面见天子。隋文帝杨坚与独孤皇后二人正在下棋,王文同疾步来到宁安殿,“老奴王文同复命回京,拜见皇上、娘娘。”

隋文帝道:“你回来的正好,晋王在前敌病情怎样?”

“回禀皇上,奴才并未见晋王有病,即便有过病情,奴才到时也已痊愈。”

独孤皇后心里最袒护晋王杨广,落下一粒棋子,两眼盯着棋盘说道:“晋王在行营都爱做些什么?”

王文同略带笑意,答道:“奴才险些忘了,晋王殿下整日忙于军务,没有半点耽搁。”

“嗯。”杨坚依旧表情凝重,又问道: “那渡江准备如何?”

“啪!”杨坚一粒棋子落下,把王文同吓了一个冷颤,答道“回禀陛下,隋军两战两捷,清河公杨素已攻占峡口,长江东西首尾难援,晋王渡江指日可待。”

独孤皇后心理嘴疼杨广,便帮着说道:“既然连战连捷,陛下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杨坚看着棋盘,身怀顾虑说道:“几十万大军一旦渡江失利,可就没有重新再来的机会了。”

王文同看着隋文帝眼神中对杨广带着几分怀疑,赶忙说道:“晋王殿下踌躇满志,已定于开皇九年正月,横渡长江。”

隋文帝两个手指夹着棋子,欲落而有迟疑了一下,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日是腊月二十九了。”

一想后天便是年三十,隋文帝把指间的棋子捏在手中,反复揉搓着,坐在对面的独孤皇后看着隋文帝举棋不定的表情,劝道:“皇上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该孤注一掷,让晋王率兵渡江。”

隋文帝虽然心中带着几分顾虑,担心杨广贪杯误事,但是渡江大战已经迫在眉睫,手中的这枚棋子最终还是落到了棋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