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晓之以理

华盛顿西北地区靠近马里兰州界的汽车旅馆。

“你竟然抽起烟来。”推门进来的大卫田惊奇地看着被烟雾缭绕的人嚷起来。

靠窗户下面三人沙发上斜躺着的人几乎被完全笼罩在烟雾中,听到大卫田的声音,那身影欠了欠身,招招手算是打了招呼,随即那人被自己呼出的烟雾呛得咳嗽起来。

“会得肺癌的,吸烟危害健康,吸烟会致命——”大卫田在旁边一张小沙发上坐下来。“老兄,我知道你压力很大,为了思考,你开始吸烟,可是还是要注意身体呀!”

“谢谢,不过我吸烟不是为了帮助我思考,我是利用尼古丁麻痹我的神经,从而阻止我正常思考。”烟雾人说。

“天呀,你在说什么?你让烟雾尼古丁破坏你的正常思考?”

“对!我们的行动已经开始,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正常的思考,那样就会让我们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最终导致失败。我们已经开始行动,没有回头了,只能前进。如果这个时候我的思想特别活跃的话,那对大家都是危险的。我想,与我一个人的肺癌相比,整个行动的进行更为重要。”烟雾人说完,又被自己的呼出的烟雾呛得咳嗽起来。“对于吸烟上瘾的人来说,吸烟确实可以促使他们思考,可是对于我一个不会吸烟的人,吸烟等于是让我迟钝下来。当然,需要积极思考的时候,我会停下来的,你不必担心。对了,你大概减掉了十几公斤吧?”

“确切地说,是二十二斤。”大卫田自豪地挺了挺胸。

“奇怪,你的‘一年之计’让很多人梦想成真,我也开始健身练功了,可是你却减不下来,怎么到美国后,你却这么快就减肥了?”

“我想,那是因为我的‘一年之计’虽然激励了别人,但对我并没有吸引力。等我到了这里,当上了美国联邦调查局的反间谍高级探员,我才找到动力去减肥。我喜欢fbi的工作,我是为这个工作才减肥的。”

“我知道,”烟雾人声音有些生硬。“我知道,这就是我冒险见你的原因。我看你是太喜欢你的工作了。”

“但是——”大卫田想辩解,被烟雾人挥手制止。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开门见山吧。我觉得你到fbi去后一切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我不怀疑你会出什么问题,但是有些思想上的蛛丝马迹却不得不提醒你。你可能觉得我现在提思想问题很可笑,确实,在现实生活中,那个词只和共产党教育有关,可是我们现在是从事特别的工作,思想是第一重要的。我以前告诉过你们,间谍不仅仅是一种职业,从事间谍工作更加应该是一种理想。有人从事间谍工作后渐渐沉湎于惊险刺激的活动,异想天开的幻想,从而逐渐把当初为何选择这一职业的雄心壮志抛到脑后。这样的间谍也可以执行一些听命的任务,但是在复杂的环境下,却往往容易迷失自己。所以我们情报工作和全世界其他国家的情报工作一样非常注重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只有这样才能够做到出污泥而不染,才能做到象东北的大白萝卜——白皮红心!”

烟雾人吸了口烟,接着说:“我应该先告诉你,你的工作非常出色,特别是你通过和中央情报局情报分析人员讨论的方式获得的那些情报,非常重要,我不担心你的工作。不过,我从你最近发回情报时顺便提出的问题看出你思想产生了动摇。我并不认为是fbi或者cia蓄意给你洗脑的结果,但你长期在那个部门工作,你的接触面包括人、资料、情报等,你想不受到任何影响是不大可能的。虽然我也有些工作要部署,有些问题要问你,但那都可以通过秘密通信进行,只有这思想政治工作,非得见面不可,所以我飞过来冒险约你见面。”

“你刚才指我发回给你的问题,是指——”

“我是指你在发回给我重要情报时顺便提到要求我在中国调查的事件。”

听到这里,大卫田脸上**了一下,烟雾人注意到他的表情。大卫田调整了一下屁股,稍稍提高了音量,“我孤陋寡闻,可是我觉得自己目前深入虎穴,冒着生命危险,是不是应该有权力知道我为之工作的国家政府的所作所为?!例如在稳定压倒一切的借口下,在为了2008年奥运会能够顺利进行的情况下,政府竟然采取了令人发指的手段,切除异议人士的部分脑细胞?还让我如何可以安心工作?”

“不要激动,”烟雾人表情冷峻地打断大卫田。“今天就是来告诉你我的调查结果,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当初由于时间紧迫,我们没有办法详细交流,匆匆忙忙让你打入美国最敏感的部门。我应该告诉你,老同学,也许你的国际知识、社会阅历都丰富过我,可是你现在每天工作的部门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扑朔迷离的地方。你平常接触的不是中央情报局就是美国国家安全局,久而久之,你想,哦,我是这个世界上知道最多秘密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真相的人。于是你开始脱离现实世界,你认为现实世界都是被谎言包裹着的,只有你在cia和fbi看到的听到的才是真相。又过了不久,你甚至开始脱离你自己,你忘记了我们都是怎样靠自己的眼睛了解社会,靠自己的幸福和痛苦的感觉来分辨好恶,依赖自己的脑袋去判断正邪的。

“不错,在很多领域,你确实接触越来越多的真相和事实,可是同时,你却不知不觉远离了更多的真相和事实,久而久之,你终于无法正确判断出你接触到的是否是事实和真相。

“我看到你报回来的情报中的提问,就发现你当时看到中央情报局的这一情报后一定既痛苦又愤怒。你当时一定想,天啊,这就是我为之冒险的国家和政府吗?这可以理解,因为当我看到你的来报后,也非常震惊,虽然凭直觉我认为那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在我们国家,可是你的情报来源是中央情报局,那不是世界上效率最高,最能揭露真相,挖掘隐私的地方吗?那也是干我们这一行都羡慕的世界上最好的间谍机构。

“所以为了慎重,也为了给你一个交代,我对事情进行了深入的调查。首先我访问了北京的医学权威,那位老者就是在几年前中国出现“非典”时大胆直言的蒋先生。我把问题婉转地提出来,我问,现在医学是否发达到对脑部进行手术从而改变人的思想和行为的水平?蒋大夫一听就兴奋起来,他说:当然,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玩艺是什么吗?他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就是这个大脑!我们人类已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现在飞船不但到了月亮,而且即将往火星移民——真是无所不能的人类呀。可惜可惜呀——我赶紧问蒋大夫有什么可惜的,他老人家接着说:人类对身外之物好象无所不知的样子,可是却对自己的身体,特别是对支配我们人类社会的大脑糊里糊涂的。我们的大脑让我们获得知识,让我们探索外面的世界,我们的大脑让我们区别于动物,让我们思考,让我们如何行动。有什么样的大脑就有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社会,对不对?可是,我们对大脑又有多少了解呢?

“蒋大夫兴致很浓,我就耐心地听着。过了好一会,他老人家才从科学世界转回到我的问题上。他说,对你问题的回答是肯定的,只是我们还做得很不够。随后,蒋大夫告诉我,我们国家在这个领域最有研究并早就进行临床试验的医院是广东省三九脑科医院。

“我匆匆和蒋大夫说了再见,当天就搭最后一班飞机秘密飞回广州,经过一番化妆和准备证件后,于第二天下午,我见到了该医院的院长兼党委书记。他向我详细介绍了医院研究和临床试验的有关情况。事情是这样的,这个技术是国外研究出来的,其主要目的是为了给大脑有问题的人士找到治疗方法。例如,通过切除脑部某部分组织就可以让神经失常的人恢复正常;切除暴力或者强奸事件中受害者的部分脑子,让她们彻底遗忘那不堪回首的往事等等。但是这项研究进展得非常缓慢,原因就是人类对于自己的大脑的知识非常有限,而最大的限制来自不可能使用活人做试验。如果你切开大脑,你就会发现,那玩艺比整个宇宙还要复杂,你切掉一点点东西,也许就是切掉了十几年的记忆。又或者你不小心碰了某个看不见的微粒脑细胞,结果可能是你触动和释放了这个人的暴力倾向。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也使得人类对大脑研究的工作进展缓慢,那就是西方始终认为人是上帝造的,造成什么样子是天定的,靠切除部分大脑的功能细胞让人改弦易辙是不道德的。

“那院长兼党委书记接着讲,在国外科学研究的成果上,我们国家也进行了独立的研究,广东三九脑科医院在这个领域可谓独领**。在研究过程中,脑科专家对广东戒毒所里的吸毒者进行脑电图,结果使得研究有了历史性的进展。专家发现,严重吸毒上瘾者的后脑靠上部分有严重的异化现象,由于那异化的部分极其微小,并且又远离重要脑细胞脑组织,还处于比较容易切除的部位,于是专家们开始大胆设想,是否可以切除这小部分异化的脑细胞,让那些吸毒患者恢复正常?专家们开始拿猴子做试验,让猴子吸毒上瘾,结果上瘾后的猴子脑电图显示出同样的症状。于是专家们使用手术把猴子大脑的这个反应异样部分切除,结果第二天猴子就对吸毒不再感兴趣了。开始临床试验是2003年底,当时有吸毒者痛苦万分,无论如何都无法戒毒,他们自愿要求使用脑部切除法帮他们恢复正常。由于反映异样部分的脑组织在后面靠脑壳的地方,所以手术相当简单,操作是这样的:在电磁波定位下,医生于患者脑壳上钻一个直径为一厘米左右的小孔,沿小孔伸入特定电极和射频设备,在大脑的‘病理性犒赏性中枢’用频率为四十万至二百万赫兹使细胞粒子摩擦生热,利用摄氏七十至七十五度的高温,切断脑细胞之间的联系,最终使患者从毒品依赖中解脱出来。

“这个科学的做法在外行人口里自然被说成了‘切除部分脑子’——医院首次做这个试验就非常成功,患者虽然在手术后一至两个月内智商有所下降,但是两个月后都会恢复到以前的智商。手术的好处却是有目共睹的,很多寻死寻活都无法戒除毒瘾的患者在手术后的第二天就不再依赖毒品了。中国严重吸毒人员就有一百多万,这个科学的方法可以说是他们的救星。但根据国家规定,即使这个医学过程被反复证实安全可靠,但接受手术的患者都必须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签字同意,并在有两位亲属对手术完全了解情况下同时签字,医院才可以进行。

“院长兼党委书记还告诉我,关于这个消息的公开报道是香港的《星岛日报》,时间大概是2004年初。我接着问院长,除了靠‘切除’脑细胞拯救吸毒者外,我们国家还有没有用类似的手术帮人们改变思想行为什么的。院长的答复是否定的,他说,这个设备目前全国只有四五家医院有,不可能还有医院可以做。另外,吸毒对人脑的影响异常明显,其他的不良行为,例如暴力等对人脑造成的影响不明显,所以没有可能靠目前的方法治疗。不过他不排除未来人类对大脑的认识进一步加强后,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在脑袋上打洞,然后切除我们不快的记忆,消除我们不良的习惯,或者增加我们对美好事物的渴望程度,从而可以激励人们努力奋斗——”

“那样说是没有那回事了,就是使用这个方法让政治上反动的人顺服?”大卫田急切地打断问。

烟雾人咳嗽起来,停下后盯了一眼大卫田:“院长还告诉我,在香港《星岛日报》刊出这个消息后,医院接到了很多电话,大多是吸毒者的亲人,但也有些其他人或者组织打来的电话。例如美国一个人权组织打来电话,关心我们这样做的合法性和科学性,这我们可以理解,并邀请他们派人到医院来,我们可以实地解释给他们听。可是《星岛日报》报道过后一段时间,我们发现了问题,就是香港的一些小报报道了莫须有的消息,说由于奥运会逼近,中央害怕有些人捣乱,于是把他们关起来,并且送到广州一家医院做脑部切除手术,让他们‘恢复’成温顺的‘正常人’。那些报纸不提哪家医院,我们自然也犯不着出面澄清,不过后来有些人权组织打来的电话就不那么客气了,他们公开质疑我们为什么要干这样残暴的事,我们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从中央情报局那里听到了这个谎言,并且好象还证据确凿的样子,你不觉得好笑吗?老同学!”

大卫田不安的扭动着身子,没有说话。这时,烟雾人又开口了:

“这是你报回给我最让我坐立不安的消息,所以我专门去详细调查,希望我的结论可以消除你心中的疑虑。你知道我已经不是国家政府的人,没有必要为他们保守什么机密,特别是这样的机密,所以你应该相信我。

“至于另外一些你从中央情报局看到的‘中共的暴政’等,我完全可以现在就给你解答。中央情报局情报说:中国是一个监狱国家,成千上万的人被关进监牢,也是死刑执行最多的国家。可是你听我说,成千上万的罪犯对于13亿人口的国家显然不是夸大而是缩小了。事实是,按照人口平均数来计算关在监牢里的人,美国是世界第一的,才是当之无愧的监狱国家!中国象美国一样并没有废除死刑,以绝对人口计算,中国确实是执行死刑最多的国家,这是事实。但是只要对死刑执行的具体情况进行调查,就会发现死刑的执行在中国是相当慎重的,几乎百分之九十是有命案在身的,另外的百分之十则是给国家和人民造成重大损失的,包括那些大贪污犯。这些年中国没有处决过一名异议人士或者政治思想犯,当然这不能包括那些企图颠覆政府,颠覆国家并造成了损失的罪犯。

“你还提出,美国指责中国的监狱犯人的人权被严重侵犯,证据是他们过得‘连狗都不如’饭菜极其差劲,不是每天都有肉食供应。还有更加严重的指控是所谓中国的劳改产品,美国政府以及一些人权组织在中央情报局收集的情报支持下,指控中国政府强迫监狱犯人劳动,却不付给他们劳动报酬,而把这些劳动产品出口到西方国家。我想,海鹏,你离开中国不久,我就长话短说吧。美国的人权组织早在八十年代就根据中央情报局的情报盯上了中国的监狱,中国政府当时积极配合美国当局和一些人权组织,协助他们派来的人员参观了中国的监狱,当然不排除当时我们提供他们参观的监狱是条件比较好的。这些美国人发现监狱犯人一天只有一顿是供应肉食的,于是他们大惊小怪起来,认为这样犯人的营养不够,于是他们向中国政府提出抗议,并要求捐款给监狱,以提高犯人的伙食待遇,这个要求被中国当局当场拒绝了。我想,海鹏,只要用脑袋想一下,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了。中国当时贫困人口超过一亿五千万,他们大多人一个星期都吃不上一顿肉,可是美国老爷们以人权为借口,要求中国政府为关在监狱里的罪犯提供一日三餐肉食,你想象一下,如果中国政府接收了美国的捐款,为了迎合美国的人权要求,大幅度提高犯人伙食,会有什么结果?”

烟雾人狠狠地吸了几口烟,大卫田乘这个机会小声说:“那结果就是很多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农民会争先恐后地要求搬进监狱里去住。”

烟雾人好象没有听见,吐出烟雾,继续说:“我们得承认,美国虽然也有穷人,可是大多数人过得确实比较富裕,前几年的统计说,美国人养一条狗的年费用平均三百二十五美元,这就是说,美国人的狗的生活水平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第三世界人民的生活水平要高。所以,当他们在报纸上声称‘中国犯人的生活不如狗’时,他们说出了部分事实,但你如何理解这个事实,就是你的认识问题了。

“海鹏,举一反三,我想关于监狱犯人被强迫劳动的问题,你是否可以自己得出结论?”

大卫田抬起头,瓣着指头说:“中国目前失业人口加上农村剩余劳动人口大约在两个亿左右,仅仅是城镇的失业人口都超过两千四百万,如果监狱的犯人做工还可以按照美国人说的可以按劳分配的话,那么我们的监狱门口可能会有排队找工作的情况出现。”

大卫田说罢不觉笑了起来,烟雾人却没有笑。“海鹏,相对来说,美国是世界上新闻最自由、最开放的国家,但前些年竟然经常出现公开利用媒体污蔑中国的事件,涉及到国家安全情报这一块的新闻污蔑就有百多起。其中包括有人在美国媒体上公开指责中国留美学生,说‘他们每一个都是带有情报任务的’,是国家安全部派遣的,你说可笑不可笑?然而由于美国有新闻自由,所以公开刊登的造谣并不可怕,因为海外华人和留学生也进行了反驳,后来据说这个媒体还作了公开道歉,收回了他们的谣言。”

“可是,”烟雾人的声音明显低沉下来,“可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等机构如果也这样肆意歪曲造谣生事的话,那问题就严重了。首先,因为打着绝对保密的幌子,所以没有人会去驳斥;其次,中央情报局的情报都是供美国当局制定对华政策所用的,他们的无中生有或者站在美国人立场上看中国而得出的荒唐结论在很大程度上会导致中美关系屡屡出现波折。当然还有更加严重的,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

“海鹏,我希望我今天专门过来对你解释能够让你明白我的苦心。”

“我明白,老兄。你的用心良苦,我真的感激。”大卫田边说边擦头上的汗珠。这时烟雾人接着说:“也许你觉得这没有什么,知道是搞错了,改掉就行了。可是,人们的思考、行为都是从自己以为是真实的事实出发的,如果我不及时过来向你解释,慢慢的你以为你获得的那些消息都是真实的,那么你的思想和行为会潜移默化地改变方向。”

“会有严重的后果?”

“不错,”烟雾人咳嗽了一声,“结果就是你会觉得不再值得为那个国家那个政府卖命,然后你就辞职了,或者渐渐疏远我,这算是好点的结果;严重的是你干脆当叛徒,背叛我们的国家、政府和人民。最可悲的是你这样做时不但不会认为自己是叛徒,你还会以为自己是拯救中华民族,推行民主和人权的孤胆英雄!”

“我不会这样的。”大卫田喃喃自语似地反复说着这句话,一边继续揩着头上的冷汗。

“所以我才专门为这个事过来向你解释清楚的。其实这不能怪你,我前面已经说了,你出来前我们应该好好坐下交流一段时间的,用间谍世界的行话说就叫作派遣培训。你要知道,你虽然进入到可谓世界上最知道真相,最能够发掘真相的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但你心里要时刻明白,那里也是世界上最黑白不分甚至颠倒黑白的地方,那些情报局和反间谍局也是最能够制造‘真相’的机构。”

“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这些年看了那么多从中国收集来的绝密情报,我真是慢慢有些怀疑起来,不过经过你这一点拔,我才恍然大悟。看起来真是隔行如隔山啊,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我佩服了!”

“别拍马屁!”烟雾人声音里透出轻松,“你小子目前干的工作是空前的,我自己也没有干过,我只不过是纸上谈兵,你却是真枪实弹。好了,海鹏,你的表态让我放心了。这些年我都无法直接和你交谈,心里总有些发毛。你知道,卧底变成了叛徒,当间谍变成了双面间谍的事情在各国都屡见不鲜,如果这事发生在你身上,那我将一辈子不安。要知道我们当初是为了救老同学才干的,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害了你。”

“放心,我只是一时糊涂而已。对了,我们现在所有工作进展到什么程度?我也问过你多次,可你从来不谈。”

“从来不谈,现在还是不能谈!”

“还是心有余悸,害怕我叛变吗?”大卫田笑着问。

“不是,是因为工作纪律。我们虽然不是国家真正的特工,但我们却完全是按照正规做法一板一眼的,你只要做好你那份就行了。”

大卫田点点头,烟雾人接着说:“这两年我们基本都部署好了,老同学也基本上没有再出事的,但总觉得平静得有些奇怪,仿佛有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北京奥运会日益迫近,我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想在进行我们原来计划的同时,我们也为自己增加点担子,你看怎么样?”

“我求之不得!”大卫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接着两个人坐得更近了,大卫田被笼罩过来的烟雾熏得连连咳嗽。两人交头接耳了大约半个小时,任务部署完毕时,大卫田才从烟雾中出来,他脸色有些沉重,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地下的背包,向烟雾人说声再见,就向门口走去。

大卫田走到门口,回过头来,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说道:“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现在的工作,我喜欢当间谍,不但惊险刺激,而且让我觉得胸怀祖国,特别有成就感——”

没等大卫田说完,沙发上的人用长长的叹息打断了他,烟雾中伸出一只手,招了招,大卫田会意地转回来,重新坐下。沉默了一两分钟,烟雾人说:“海鹏,答应我,这件事情完结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忘记间谍特务情报什么的,好不好?”

大卫田不置可否地沉思着。

烟雾人说:“我们班的同学都是在学英雄,做英雄的年代成长起来的,所以不是想当伟人就是想当间谍,大多都耐不住寂寞。其实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是更好?你的‘一年之计’多有创意,我就是在你的‘一年之计’精神指导下,强身健体,研习武功的。

“学英雄,做英雄没有什么不对,可是我发现,我们很多事情坏就坏在英雄、精英上面。中国从来不缺少英雄,中国是英雄辈出的国家,可是纵观中国的历史和现实,你不得不承认,中华民族的灾难也主要是英雄豪杰造成的。很多时候,英雄豪杰制造麻烦,然后另外的英雄豪杰就去解决麻烦,之后号召全国人民去崇拜英雄。其实中国人民勤劳智慧,默默无声地在那块土地上生活了几千年,没有那些英雄豪杰王八蛋,人民反而会更加平安,社会发展会更加平稳——”

烟雾人停了停,接着说:“每个国家、民族都有自己的英雄,但没有哪个国家和民族象中国那样那么少不了英雄、崇拜英雄的。你在美国,应该知道,美国也有英雄,可是每当美国出现一个英雄的时候,无论是社会还是媒体就开始给英雄鸡蛋里挑骨头,最后让英雄成为普通人。可是在中国正好相反,我们的英雄一出来,无论从国家还是媒体都开始拼命掩盖英雄的缺点,把英雄塑造成超人或者神明,结果是全国人民在英雄面前都渺小之极,自暴自弃了,造成了我们这个民族整天被几个英雄人物折腾来折腾去。

“我扯得太远了,我希望这次任务完成后,你就撤离回中国。至于你之后不得不放弃美国国籍和护照,你倒不必遗憾,以你的钱财,完全可以办一个加拿大或者澳大利亚的投资移民,那里也是西方国家,犯罪率也比较低,你可以和妻子移民到那里去安居乐业。总之,我希望你到时忘记现在的一切,归于平淡,希望你还适应普通人的生活,否则我会自责的!”烟雾人说完挥了挥手。大卫田再次起身准备告辞,烟雾人看到他动作稍微有些犹豫,抬头问:“你还有什么事巴?”

“是的。”大卫田马上接着说:“小江西能够坚持多久?”

大卫田是靠出卖小江西李建国而被美国联邦调查局吸收并重用的,无论是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也无论他喜欢上联邦调查局的工作与否,小江西一旦招供了,他也就暴露了。这一点烟雾人和大卫田都清清楚楚,可是既然行动的总策划师烟雾人不提,大卫田自然不愿意提起。

“时间有些紧,”烟雾人声音低沉地说,“但是我有信心小江西可以坚持到我们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招供。”

“那样就好。”大卫田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放心的样子。“不过,我进入fbi后才发现,美国虽然讲人权、民主和自由,可是一旦涉及到他们的国家安全,涉及到间谍特务恐怖份子,他们是毫不留情的。我担心,以小江西的身体状况和他以前没有受过特别训练的背景,他是否可以顶得住?他被秘密监禁已经好几年了——”

“我知道,我知道!”烟雾人声音有些颤动,显然是有些动感情了。“一开始我自己也有些怀疑他是否可以胜任,可是这么多年了,你不但好好地呆在fbi,还日益受到重视,这说明他一切都是在按照我的计划做。”

“他老兄可真了不起,不过我还是担心。fbi有十八般武艺让犯人开口,如果是一般刑事犯罪,他们倒不敢使用,可是小江西是被秘密逮捕的,至今秘而不宣,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完全可以以国家安全为理由,无限期拘留审问他。他这么多年被单独监禁,大概每天都会受到提问审讯,如何受得了?”大卫田口气中透出痛苦和不忍。

“我有信心。”烟雾人提高声音,走出烟雾过去伸手拍了拍大卫田的肩膀:“第一,小江西既然可以在电脑屏幕前一坐就是七八年,而且过得丰富多彩,说明他的想象丰富,是那种可以靠幻想过一辈子的人,这可能就是他被秘密单独监禁这么多年仍然在和联邦调查局周旋的主要原因;第二,由于小江西李建国长期生活在自己的谎言中,自己扮演着国家安全部的特工,久而久之,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在这种情况下,他非常可能让联邦调查局的法宝测谎器失灵。就算忍受不了孤独,或者在药物作用下,他供出自己其实不是中国国家安全部派遣的真正特务的话,联邦调查局也不一定会相信他。因为联邦调查局到现在也还没有释放他,说明他们也被小江西李建国搞糊涂了。这就是我当时选择小江西的理由,他是可遇不可求的。另外根据单线联系,小块分割的情报工作准则,你虽然知道小江西的情况,但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你出卖了他,就算他现在顶不住而全盘招供了,我们仍然有时间完成工作并顺利撤出你。”

“那就是说我不可能在美国联邦调查局卧底一辈子。”大卫田离开时不满地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