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三章 老婆给自己丈夫做媒

何老四走后,义成呆不住了,也要回家。/WWW.Sxiaoshuo.com?最快的小说搜索网/小莲说,枪子儿虽然取出了,枪伤还没收口,如果“迸发”,哪个给你治?就算有人能治疗,见是枪伤,不又惹人怀疑??

于是,义成只得捺起性子,躺卧在床,由小莲治理创伤。一日三次换药,全是由她亲自料理。换药时,小莲显得特别细心,拿拈子夹棉球蘸药水轻轻地擦拭,清理好血污和血痂,在烛焰上烘融撕开配制的膏药,两手指头翘作兰花瓣一般扯起,慢慢给他贴上。好几次,见他眉一皱,马上停止,柔声问:疼痛吗?口气像大姐姐。义成摇摇头。小莲疑惑地瞅他一眼,说:疼就说,我再轻一点……他难为情地一笑,又摇摇头。其实,他没感到疼痛,恰恰相反,觉得很舒服。虽然是棉球擦拭创面,如同小莲指头抚摸胸口,柔软而温润;虽然是膏药贴上,如同小莲手掌按摩胸脯,凉爽、滑腻并富有弹性。这一切,让他先是颤栗的痒,随即是颤栗的麻,全身过电般袭起阵阵酥软。像冻得手脚麻木的严冬,泡进热水浴盆里;像热得大汗淋漓的溽暑,跳入清凉湖波中。他闭着眼,听任自已沉浸在慵倦的快感里……这天,他忍不住笑起来,小莲问他:“笑什么呀?”?

“瞧你这么心细如发,举止温存,一点不像号令百众的大当家呢!”?

“那依你看,我像谁呢?”?

“像巧云。”?

“我像巧云姐?”小莲不解地望着他,正要细问,有人在门口代为回答了。?

“我的傻妹子,你义成哥喜欢上你啦!”?

房里两人吃惊地向外望去,竟是彩云来了。她笑逐颜开,风吹摆柳一样走到床前,不等丈夫开口,声明:“我可不是‘擅离职守’,是莲妹妹飞鸽传书要我来的啊!”说时,扬扬手里信笺,而后,丈夫的伤势不问也不瞧,拉着小莲手埋怨开了:“那天,我说已收到回信,信上说你在监利,他还不放心,唯恐我那送信鸽儿半途让鹰叼了,你不知道清兵要偷袭……看,挨一枪安心了!不过……”说到这里,她顿住,瞅瞅小莲,小莲将她手一打,笑着转过脸。?

“你真是张呱呱嘴,来了就不停叽叽呱呱,也不问问我的伤,胡扯芝麻叶!”?

“你的伤,小莲信上说得清清楚楚,有什么好问好看的?我这次来,是替你做媒,把小莲妹子许配给你,你骂我呱呱嘴,我就不当这媒人了!”?

“看你,越说越混账了,怎么开起这样玩笑?!”?

“可不是我胡说,更不是开什么玩笑,是小莲写信托付我,你听:‘在这世上,只有两个男人肯为我舍命,一个是于天保,他已叛教,不用提了。再一个,就是义成哥,这回为我挡住枪弹,那一刻,我就打定主意,这辈子,我是他的人了……’”?

听到这里,义成朝小莲瞅瞅,见她害羞地低头笑着,知道不是妻子胡诌,不由搔搔头,连说:“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故事讲到这里,当今人们也许觉得荒唐。但在封建时代,实在平常,司空见惯。妻子因自己没有生育,为了延续家族香火,传宗接代,往往会劝丈夫纳妾,而一个男人弄上三妻四妾似乎理所当然。但王义成不能接受这种作派,一是家里已有了两儿一女,再则,小莲系巾帼英雄,绝非等闲女流,怎能委屈她呢?彩云窥透丈夫心理,却用抢白口气说:“这好运气找到头上,还给我拿架捏势,装模作样!你莫疑虑,我与小莲情同姐妹,不讲大小妻妾名份,我也不是给我姐当的‘填房’?好,就算小莲是大,我是小,行吧?”?

“彩云姐,你怎能这样说呢!”?

“小莲妹,你不了解,他这人绞上一根死筋,不给他解开是不行的!”?

“你说的话当然算我的疑虑,还有……”?

“还有什么,还有?告诉你,不是我妹子嫁不出去!她想给白莲教留下传人,同我们普通人家要传宗接代一样重要。不为这重大事儿,哪有你王义成的份?”?

妻子说的理由让义成顿时神情肃然,想想小莲圈子里男人,的确无有合适者,叹口气,不再说什么。彩云明白丈夫答应了,说:“这事就这样,由我作主定了。”小莲的话也说得聪明:“我父母早早过世,义母让清妖杀死,只有姐姐最亲,当然姐姐说了算……”?

婚礼当晚在白螺湾举办,自然隆重而热闹。///www.sxiaoshuo.com?最快的小说搜索网//彩云作为主婚人,操办一切。?

人们热烈祝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狂欢一番,尽兴散去。让新郎新娘关上门自去欢度良宵。第二天,彩云见小莲喜气洋洋,问,昨晚好吗?小莲答,唔,挺好呢。不料,当夜,彩云正指挥仆妇收拾场院,忽听得义成惊叫:“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仓皇逃出新房,小莲手拿宝剑紧紧追赶,口里一个劲骂着:“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彩云慌忙上前拦住小莲问:“妹子,这是为什么?”小莲用宝剑指着义成,气得眼泪涟涟,说:“你问他!”义成摸头不知脑,结结巴巴地:“要……我,我说……什么呀……”?

“小莲,说给姐姐听,他有什么不对,让我处罚他!”?

“哪只‘不对’?简直……唉,我说不出口哟!”小莲说着,直跌脚,咬牙切齿。?

义成见妻子怀疑地望着,双手一摊:“我没做错什么嘛!”?

“还狡辩!”小莲喝斥一声,踅近彩云悄声说:“头一晚,他还挺正派的。今天,大家闹房,说说笑笑,他也还老实。后来,见人走了,姐姐,你知道他对我讲什么吗?”说时,气得把剑往地上一丢。?

“讲了什么混账话?”?

“混账至极!他竟然要我把衣服脱掉……你说,气不气人?这样欺负人!”?

“做夫妻,自然应该这样呀!”?

“结婚就结婚,他是男的,我是女孩子,哪能睡在一起脱衣服,岂不羞死人了!”?

彩云一听,笑了,说:“你不是想要个娃娃,接你大当家位置?”?

“就那么并头睡起不成了?为什么还……”?

彩云没听她讲完,捂起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笑了一阵,搂着小莲悄悄耳语。?

“结婚原来是这回事?要晓得这复杂,我懒结婚了!”小莲惊讶了,说是说,她还是准备按彩云教授的一切去做,拾起剑挥挥,对新郎命令道:“走吧,进房睡吧!”?

义成不知她们葫芦卖什么药,蔫头搭脑往新房走,彩云赶上前拉住他悄声讲了一番。这回惊诧的是新郎了,旋即,摇头直笑。?

到房里,小莲无可奈何叹口气,说:“好,睡觉还得脱衣服!”说罢,开始宽衣解带,但是,她仍旧穿了贴身衣裳,扯过夹被子盖上。义成想到刚才妻子告知小莲的幼稚,忍俊不禁。本想等她醒悟,再行夫妻之欢,一见床头美人儿桃花般鲜艳脸蛋,终究忍不住,上了床,支着身子动手轻轻为她宽衣。这次,不是义成,而是大当家的先感到颤栗的痒,随即是颤栗的麻,全身过电般袭起阵阵酥软。像冻得手脚麻木的严冬,泡进热水浴盆里;像热得大汗淋漓的溽暑,跳入清凉湖波中。她闭着眼,听任新郎摆布,自已沉浸在慵倦的快感里……忽地,她一把搂住新郎,快活得发抖地感慨:“难怪人人都要结婚啊!”?

翌晨,彩云见小莲容光焕发,笑着问:“他昨晚老不老实?再不拿剑杀新郎官了吧?”?

小莲笑着点点头,吞口涎,如同吮了一砣洋冰糖,带着满足与幸福的回味笑了,问:“彩云姐,结婚是哪个兴的规矩呀?”?

“听老人讲,是周公制定的礼法呢。”?

“周公住什么地方啊,让我派人送他几十两纹银表示感谢吧!”?

“傻妹妹,周公是三千多年前的人,往哪里送银子呀!”?

在其后的日子,提起小莲新婚之夜的插曲,义成就取笑一阵。彩云、小莲也直是笑。有天,彩云制止了丈夫的调戏,说:“我妹子从小生在打打杀杀环境里,哪懂你们臭男人的臭作派!再不许胡言乱语啊!”这一夫两妻,因为两个女人相互礼让,干脆不分大小了,其乐融融,时间过得很快。义成枪伤痊愈,彩云硬要小莲一道回汉正街,为的保证怀上“小大当家的”,这样,小莲将教内事情给几位当家的交待一番,同丈夫来到后湖。?

可以说,再不见有比她俩更和谐的妻妾关系。/WWW.Sxiaoshuo.com?最快的小说搜索网/然而,有天终于产生矛盾。?

秋末,张守田从麻城来后湖,他是义成在白菓的总管,管理王氏田庄十万亩良田。每年秋收之后,他都要押运成船的谷子、棉花、芝麻、黄豆下汉口,还有一摞银票,给妹夫交账。今年空手大巴掌,什么也没捎带。?

“唉,义成,今年先是大旱,接着,生出成片的蝗虫,遮得看不见太阳呀,家家颗粒无收啊,乡下人全逃荒去了……刚才,在街上我还碰见几个要饭的乡亲呢!”?

彩云瞧丈夫踱去踱来不吭声,皱眉看看姐夫,问:?

“娃子姑父,你号人用竹扫帚打灭,总会救住一些庄稼吧?”?

“打了哟,不打还要惨啊……”?

“这就是说,不是颗粒无收,最终落了一些?”?

“十成落一成吧,吃都不够呀!”?

“你是管事的,就这落的一成再分为十成,交一成我家该不过份吧?”?

“……”?

“彩云姐,按这样要求,岂不要让种田人饿死?”小莲虽不懂经营,道理解得过来,忍不住插话。?

“小莲,你不了解情况。要说饿,就是收两成全留给种田人,他们还是饿。总是吃不饱的,众人抬一,他们一人省一口给我们,家里就好过多了!”?

义成听彩云这般说,站住转过脸,笑着问:“我们怎么过不了呀?”?

“是呀,彩云姐,我家至少不会饿肚子吧?种田人的辛苦我太了解了!”?

“她从小养尊处优,几时尝过饿肚子滋味?哪知道种田人辛苦!”?

彩云自小在家里说一不二,执掌家事,更是从心所欲,小莲的话开始并没让她不快,但是,丈夫的言语,显然奚落她,而且,有抬小莲,贬自己的味道。不由悻悻地抢白:“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大人三口,小孩四口,还有礼尚往来……”?

“彩云姐,你糊涂了吧,小孩三口啊!”?

“我没你明白?你肚子里那口不算?瞧样儿,只怕装的双胞胎呢!”?

义成品出彩云醋意,作出一种决断制止争论:“守田哥,这样,你回去对乡亲们讲,按人数每人赈济两百斤谷子,五钱银子……”?

“真是我的罪过!多说句话,带出这大一串子,破这大一笔财!”?

“彩云,我平素老说,一个人好不算好,大家好,才算好。人家有困难,周济一下,怎能说成破财呢?如果说破财,这财破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义成哥说得极是,荒年照顾穷人,社会也安定呀,不然,会放抢,吃大户……”?

“除非是你们白莲教挑起人们这样做!”?

应该说,言来语去,唇枪舌剑,小莲始终是蒙懂的,没品出彩云的话味,直到听说这句,才明白彩云不高兴了,但作为大当家的,任何时候容不得对白莲教的讥讽、嘲弄和污蔑,遂一改平素谦和,抗争道:“彩云姐,白莲教可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呀!”?

“小莲,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这意思啊!”说罢,彩云扭身进房。?

义成对彩云背影撇撇嘴,耸耸鼻子,笑着向小莲化解:“别理她,就是好强争胜!”?

“我知道,她是姐姐嘛,我还见怪?”?

这次矛盾虽没激化,彩云再不似以往对小莲亲密无间了,甚或有几分醋意。?

一天,吃过晚饭,义成看见小莲越鼓越大的肚皮,十分开心,不由蹲身去抚摸。几个孩子瞧父亲动作有趣,也凑近前争着伸手要摸,还叫嚷:“小莲妈妈快生哟,给我们生个弟弟、妹妹才好哟!”彩云走过来呵斥:“出去玩,出去玩!怎么这不知礼节?”赶走娃娃后,黑着脸教训丈夫:“成何体统?俗话讲,上床的夫妻,下床的君子。晚上睡时,随你俩怎样疯狂都可以;下了床就应规规矩矩!青天白日,当着小孩这般调笑轻薄,简直败坏门风,莫把我儿女教坏了啊!”?

这番道理是难以翻驳的,却让人十分败兴。虽说指责的是男人,小莲看出彩云对自己越来越不满,晚来,对丈夫轻声诉说:“义成哥,我真想快点生下这孩子,早点回去啊!”?

“莫理她,醋罐子!”?

不防,两人对话被隔着板壁的彩云听个一清二楚,她气得笑起来:“喜新厌旧的东西!我是醋罐子?新人进了房,媒人甩过墙!没我做媒,你哪来这福气?”?

义成、小莲就势笑着跑到隔壁按起她搔痒痒,直到彩云喘着气,笑着求饶,方才罢手。三个人本来性情豪爽,只为一时之气发生碰撞,经这么嘻闹,和好如初。?

这年冬天特别冷,早两天,武汉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雪很大,整个三镇一片冰天雪地。楼房屋宇让雪勾勒出银色轮廓,分外亮丽壮美。汉正街头,飞檐斗拱、马头墙、楼外楼天窗尤其现出安详神秘,如同飘渺仙境中宫殿。黑色瓦当由雪镶饰,格外醒目,愈显精巧绝伦,树木装扮成琼枝玉叶。后湖随处结有冰,像一面面镜子,晶莹闪光。龟蛇二山被大雪点染得斑驳苍凉,唯有大江汉水未曾盖住,一经两岸白雪映衬,泛出黑色,越发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平素喧闹的街道,行人稀少;偶有过路者,袖手缩颈,踽踽而行。?

彩云担心孩子们和小莲受不住寒冷,孩子还好点,“小娃不冷,酒缸不冻”嘛,小莲怀有身孕需得倍加呵护,所以,早早地,她让仆妇将铜火盆烧上板炭,把屋子烘得暖融融地。又准备了胡萝卜煨羊肉,架上铜暖锅,拈了板炭温起。另有洪山菜苔,归元寺素鸡,烧野鸭,珍珠元子,金口香肠,应山滑肉,满满一大桌,尽是湖北名菜。酒则是汉汾,为义成和哥哥家骥准备的,她、小莲、嫂子及孩子们则喝甜甜的略带苦味的黄酒。?

家骥、丁淑贤带甜甜和湖生进门,一家四口全穿着洋服。湖生拖条辫子,戴顶礼帽,内着西装,外穿呢绒大衣,见到桌上火锅,高兴地叫起来:“ok,ok!带烟囱的锅子啊!”义成笑起来:“完全成外国人了,这是暖锅嘛,什么带烟囱锅子!”湖生说:“不管叫什么,我最喜欢吃里面煮的菜呀!”彩云端盘鱼进堂屋,介绍道:“傻瓜,最好吃应是这武昌鱼,湖北名菜呢!”说着,向大伙炫耀开:“这武昌鱼呀,是以鲜活的樊口鳊鱼为主料,配以火腿、冬菇、冬笋、鸡汤等十多种辅料清蒸。欠火则生,过火则老。调料要一次投准,造形才会生动美观。清蒸出笼,肉嫩汤鲜,清香扑鼻,色香味俱佳。在这冰天雪地季节,买鲜活的鳊鱼该有多难!所以说,尽管桌上全是湖北著名菜肴,武昌鱼最值得珍贵!”?

经她这番慎重其事宣传,进餐时,大伙首先把筷子伸向武昌鱼。彩云特意撮了鱼肚拈给小莲,说:“没有剌,胶质又忒多,吃了养人,尤其养小宝宝!”这让丁淑贤很忌妒,笑道:“小姑,我也怀了毛毛呢!”彩云点头说:“嫂子,你要怀毛毛,像小莲一样出怀,挺起大肚子,证明是真的。我肯定买排洲湾的回鱼,天天红烧、清蒸给你吃!”?

这回答,让孩子们都笑了。小莲显得十分害羞,感动地瞅彩云一眼,低下头笑着。?

湖生最终还是对暖锅产生兴趣,向桌子中央伸去筷子。义成站起身,双手提着铜耳环揭开锅盖,只听炭火煮得羊肉咕嘟作响,屋里腾起一股水气,气氛更热烈了……?

义成喝了两杯酒,浑身暖暖地,瞧一家人团团圆圆,欢欢乐乐,很是欣慰,微笑着,陶醉在天伦之乐中。忽然,又叹口气,说:“风景不殊,国事却是江河日下,人何以堪?”?

“义成,这话怎讲?”家骥奇怪地问。?

“你看,自道光以来,泱泱中华,受尽洋人欺负,今天割地,明天赔款!唉……”?

“你做你的生意,国家事有文武大臣,你操那门子心?”?

“有道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国之将亡,家焉能存?你知道吗,彩云!”?

“二妹,义成不是操冤枉心,照这样下去,大清迟早像割肉一般割完呢!依我看,中国主要应在洋务方面学习西洋人,奕亲王请设天文算学馆,讲求制造轮船机器诸法是对的。可笑大学士倭仁上书反对,说‘天下之大,不患无才,何必夷人,何必师事夷人’,真是夜郎自大,固步自封之论!倭仁振振有词一大套,可是,他家里钟表玩具,呢绒洋布,哪样不是从外国进口?王公贵族还抽鸦片呢!这样一班老朽昏庸大臣理政,哪能不误国啊!”?

“舅舅,我看英国人的《汉口泰晤士报》写着,我们大清也有洋差,招商局,洋学堂,轮船,铁舰之类,也开矿,办公司,为什么还是赶不上洋人,他们船坚炮利,一打,我们就垮呢?”厚德在男孩子中最大,就读高等小学堂,粗通英文,所以参与讨论。?

“关键在于精神!洋技不如人,一打就垮;精神丢失了,不打自垮!”义成回答儿子。?

“厚德,我赞成你爸爸的话。人家用洋技,可以富强,而清庭用洋技,尽滋生一些贪污腐朽奸臣!这是什么缘故?清妖文武百官只晓得欺负百姓,顾自己享乐,哪有心思和本领治理国家呢!不打灭清妖,只有死路一条!”?

义成适才一番话,只算坐而论道,并未展开,未曾想,小莲讲得如此直白透彻。他笑了,旋即又叮嘱妻儿:“这话有一定道理,到外面可不能瞎说,是大逆不道的倡乱之论啊!”?

“义成这话对!”一直没开口的丁淑贤赞同道。?

“什么倡乱不倡乱,本来就是清妖抢了我中华大明锦绣江山!真希望我肚子里是个儿子,好继承白莲教宏图大志!”?

家骥见她越说越起劲,换个话题,说:“义成,其实,肖管事、满仓已把皮革业务摸得透熟,连新疆都建有收购网络。这两个人已经还给你了,你干脆在那里设个分号,免得上好羊皮受俄国苕控制!”?

“这事,他俩对我讲过几次,只是,叶老板邀我办面粉加工厂,胡安生又约我建纱厂,精力顾不过来,资金嘛,也得费心筹措……”?

这时,湖生放了筷子,溜下板凳,叫声:“堆雪人哟,拍雪狮啊!”拉开门就往外跑,引得小家伙们全不吃饭了,去到院落里闹开花。?

屋外,雪越下越大,鹅毛一般,纷纷扬扬,静悄悄飘落,一派迷茫。?

“瑞雪兆丰年呢!”丁淑贤仿佛要弥补刚才的缄默,说句套语。?

“可是,这大一场雪,不知又会冻死饿死多少人呢!”说着,义成忽然想起来汉正街第一天,经过安善堂的事儿:“起初瞧他那身衣服,剃的光头,以为是个和尚,后来想起他头上并无香洞,猜测是守庙的斋公。你不晓得,当我看见佛龛里并无菩萨,赫然搁口大棺材!吓了一跳,赶紧趔开了。同时,瞟眼间,屋子两厢好像还摞着黑色、赭红色、白坯儿的大小棺材,越发心惊肉跳,拔腿飞跑起来……边跑边怀疑刚才斋公是个幽灵!直到我们同乡会接管了安善堂,弄清了,的确是看管义棺的斋公……”?

“信教都讲究行善,我们天主堂还不是施舍行善……”丁淑贤又接上。?

“也不光是信教的奉行善举,”说着,义成谈起何元仑讲到的宝庆会馆办理的公益事儿:?

宝庆会馆不仅组织同乡经营,周济困难乡亲,办有宝庆学堂供子弟读书,还在汉阳邓家岭买片坟山,安葬死去同乡。甚至,每年有些外帮孤老、叫花子、重病人爬到宝庆码头的公坪厕所去死,宝帮人认为他一生一次,慈善为怀,不加干涉。死后,会馆开三联单,写上“无名氏”,派人用毛板钉棺材,埋葬在邓家岭侧面特别开辟的无名氏墓地……?

“人之初,性本善嘛,有人情味!”家骥赞赏道。?

“发了财应该做好事,也容易做好事。依我看,厚德、厚生不读什么黉学、洋学,还是学生意,厚慈嘛,女孩子家,嫁个商人……小莲,只看你肚子里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都让这娃接替我当上白莲教大当家的!用钱积德行善自然是好,可是,救得完普天下的穷人么?能救得住风雨飘摇的中华江山么?只有造反打灭昏君贪官,才会有个清平世界!”说毕,小莲念出四句诗来:?

手持三尺定山河,四海为家共饮和。?

擒尽妖邪投地网,收残奸宄落天罗!?

义成、家骥明白这是发逆洪秀全的四句反诗,惊得目瞪口呆。?

一阵旋风将大团雪片刮进屋来,顿时,袭起一股寒气,义成不由打个寒颤……大文学?www.dawenxu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