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福兮祸所伏(5)

“不愧是老秀才。”童允玉说完带着熊文斗来到余兴林的办公室,“余伯伯,你要我通知的人来了。”

“在哪里?”余兴林视而不见。

“就是他。”童允玉指着熊文斗。

“是他?”余兴林脸上露出惊叹号。与设想对不上号,原以为是上了年纪的人,不想对方是一位乳臭未干的男孩,嘴唇上的胡子还是一层绒毛,一双忧郁的眼睛和一张不会笑的嘴巴将鼻梁烘托得又高又直,一头乌黑的头发就像湖边的野草被风吹向一边贴在头皮上,颀长的身躯与腼腆的举止显得格格不入……

“你就是熊文斗?”好像他是冒名顶替者。

“他就是熊文斗,我们一个大队的,我认识他。”童允玉一旁证明。

余兴林乜了她一眼,不满道:“没你的事。”

童允玉知趣走开。

余兴林指着对面椅子,示意熊文斗坐下。

问话正式开始,采取一问一答形式,就像审问犯人一样――

余兴林问:“最近写了一些什么?”

熊文斗答:“什么都写,诗歌、散文、小说、通讯、消息都写一点……不过,诗歌是我的强项。”

找到共同点,算得上志同道合。那就考考你,余兴林接着问:

“诗歌有几种形式?”

“三种――严整规范的格律诗,流丽潇洒的自由诗,随心所欲的散文诗。”

“喜欢谁的诗?”

“舒婷的《致橡树》、《中秋夜》、《四月的黄昏》、《呵,母亲》,北岛的《回答》、《冷酷的希望》、《太阳城札记》、《一切》、《走吧》、《陌生的海滩》、《宣告》、《结局或开始》、《迷途》,芒克的《天空》、《十月的献诗》、《心事》、《路上的月亮》、《秋天》、《致渔家兄弟》,食指的《相信未来》、《命运》、《疯狗》、《鱼群三部曲》、《四点零八分的北京》、《愤怒》,江河的《祖国啊,祖国》、《没有写完的诗》、《星星变奏曲》,顾城的《简历》,杨炼的《乌篷船》,方含的《谣曲》……”

“停,”余兴林不喜欢这些诗人,“够了,够了,你喜欢朦胧诗?”

意识到遇上行家,熊文斗说:“您是老师,学生在此班门弄斧。”

“哈哈!”余兴林颇有几分自豪,“称不上老师,跟你一样,也是诗歌爱好者。不过,我不喜欢自由诗,喜欢格律诗。”

两人没完没了,像是遇上知音。

然而好景不长,很快出现分歧,争论开始。

争得筋疲力尽才意识到方向搞错了,余兴林回到角色:“向报刊投稿了没有?”

“投了,投了不少,总是退稿,退得我心灰意冷。”熊文斗实话相告。

何尝不是一样。在这个问题上余兴林有话要说:“不能以发表论英雄,我不赞成把退稿与写作水平挂钩,曹雪芹没有在报刊上发表文章,谁敢说他不是文学大师?文章能不能发表不全是作者的水平问题,编辑也有责任。有些编辑眼高手低,眼睛死盯名家,对无名之辈不屑一顾,甚至不把稿看完就枪毙了……这种编辑最可恨。”他曾做过一个试验,把中间几页用糨糊粘在一起,稿子被原封不动地退回,证明编辑没有认真看稿,从此不再怀疑自己水平,只恨编辑狗眼看人低。

没有引起共鸣,因为熊文斗还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有没有向《人民日报》投稿?”这才进入正题。

问得具体一定有名堂,熊文斗心里打鼓――出问题了?

见熊文斗点头,余兴林没有马上表态,而是重新打量对方,这才发现对方乳臭未干的脸上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睿智,就像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不张扬,不夸张。“祝贺你,《人民日报》用了你的投稿……你是都灵县第一人。”余兴林将稿费单和样报送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