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绝色 第四章(2)

尹芙蓉张望一下,周围没有一个人影。没理由拒绝,只好上车。张士贵不很熟练地挂挡、加油、启车。

“你一直在商店,怎么不接电话?”

“没听见啊,可能是线路有问题了。司机呢?”

“这不来接你嘛,打发了。”

“去哪儿?”

“老地方。”

汽车拐上主要街道,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发闷。几分钟后,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的丽豪大酒店到了。

张士贵拔下车钥匙,“下车呀。”

尹芙蓉蹇滞道:“士贵,我想我不能……”

“不想上去?”

“是的,我……”

“为什么?”

尹芙蓉望着车窗外,深吸一口气说:“我想结束这一切,到此为止。”

张士贵并不意外的样子,只是扭头看着她。

“你也清楚,这种关系继续下去对谁都不好,而且,肯定没有结果。”她说得很慢也很艰难,“谢谢这些年对我的关照。再见。”

抬手去开车门,没打开。电子门锁被张士贵锁死了。

“你该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我们另找一个地方吧。”说话时,他已经慢条斯理地发动了汽车。

方桂荣在菜市场左挑右挑,咬咬牙买了半斤肉,铰成馅带回家。

冯怀德在家已经和好面在等她。

“妈,今天什么日子咱吃饺子?“女儿娇娇玩着面团问。

爸爸妈妈一齐让她猜。娇娇看看日历牌,猜到是自己生日,嚷着要生日蛋糕。方桂荣让女儿闭上眼睛,待娇娇睁开时,她要的东西已经到了手上。蛋糕小了点儿,只有巴掌大。好在女儿并不挑剔。

冯怀德找来蜡烛,让女儿许个愿。娇娇闭上眼睛,嘴里默诵着什么,然后和父母一起吹灭蜡烛。

“告诉妈妈,娇娇许个什么愿?”

娇娇手抱胸前,虔诚地说最最希望能长出头发、治好病,和别的小朋友一样背着书包上学,那样谁都不再躲她怕她,会有好多小朋友跟自己玩儿。方桂荣说不出话来,搂紧了怀里的那“一团娇弱”。

饺子上桌,娇娇操起筷子时发现了异常,“爸爸妈妈怎么不吃?”

“我和你爸等会儿吃,还没煮呢。”方桂荣若无其事剥着蒜,其实面和馅只够包一盘饺子,孩子心粗没发现,“娇娇先吃,吃完了咱们切蛋糕。”

孩子信以为真,兴高采烈地吃起饺子。不料刚咬一口就吐了,因为馅里肥肉太多,难吃。

方桂荣怔着,忽然啜泣起来。看到妈妈落泪,娇娇二话没说,狼吞虎咽往嘴里塞饺子,直至顺嘴角流油。

娇娇知道,瘦肉贵,家里买不起,爸爸妈妈挣的钱十之八九都给她看病了。

菜陆续上来,有阳澄湖大闸蟹、白鳝、三文鱼,还有上千元一斤的老鼠斑,清一色尹芙蓉吃着顺口的生猛海鲜,满满一大桌子。食客仅有两位。

尹芙蓉没胃口,张士贵也不谦让,自斟自饮一杯开胃酒后大快朵颐起来。

“说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脸上波澜不兴,好像事不关己。

“我明白,没有你的提携和帮助,创造那么好的条件,不可能有我尹芙蓉的今天。真的,士贵,我打心眼儿里……”

“捞干的。”张士贵打断她,“跟我用不着冠冕堂皇。”

尹芙蓉咬咬牙,“干脆说吧,我们都明白这种关系不过是一种交易。”

张士贵乜斜着她,“现在,你得到了预期交易回报,弄到给你老公做手术的钱,便是大功告成,可以金盆洗手把我甩了?”

但我并不欠谁,交易是公平自愿的。尹芙蓉心想,嘴上说:“既是交易,就不该有感情投入,你的感受我无从得知,我只晓得恶心自己的作为,每天都在痛骂自己,但我没办法,迫不得已,一家的担子在我肩上。现在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我不能容忍下去。士贵,请尊重我的选择,要知道我也有感觉有感情有尊严,这个家还要维持下去。我总不能……一辈子瞧不起自己。求你放过我吧,让我过正常人的生活……”